精选章节

我叫文茵,继承了一栋快要散架的老楼,以及一屁股债。

收租那天,我遇到了开着奔驰的赵宏,他说看上我了,也看上我的楼了。

从那天起,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门口被泼的红油漆,深夜的骚扰电话,轮胎上插着的钉子。

我报警,没用。他们说证据不足。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楼里开始变得不对劲。

赵宏派来砸玻璃的小混混,说在楼道里看见了穿着寿衣的影子。

他停在楼下的奔驰,四个轮胎一夜之间全被卸掉,旁边用粉笔画了个圈。

他本人,更是在三楼的楼梯口,直挺挺地摔下去,摔断了腿。

所有人都说,这栋楼闹鬼,是个凶宅。

我也开始信了。

因为我发现,这个“鬼”,好像在用它的方式保护我。

而住在顶楼那个跑腿的小哥江彻,总会在事后第一时间出现,递给我一杯热水,笨拙地安慰我:“茵姐,别怕。”

他眼里的关心和胆怯,是我唯一的慰藉。

直到很久以后,赵宏被彻底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才知道,这楼里确实有“鬼”。

但它不住在墙里,也不在天花板上。

它住在我隔壁。

1.奔驰和油漆

我叫文茵,二十六岁,没工作,没存款,但有栋楼。

一栋我爸妈留下的,位于老城区,比我年纪还大的筒子楼。

以及,一笔给他们治病欠下的,能把我压垮的债。

唯一的收入,就是每个月一号,挨家挨户地收租。

“茵茵,又来收租啦。”三楼的王阿姨拉开门,往我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煮鸡蛋,“你这孩子,瘦得跟纸片一样。”

我捏着那个还有点烫手的鸡蛋,扯出一个笑。

“王阿姨,上个月水电费……”

“记着呢记着呢。”

收完一圈,手里捏着一沓皱巴巴的现金,我心里盘算着,还完这个月的利息,还能剩下多少。

下到一楼,一辆黑得发亮的奔驰S级堵在门口,跟这栋破楼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下来,肚子把名牌衬衫顶得鼓鼓囊囊。

赵宏。一个本地不大不小的开发商。

也是这栋楼最后一个租客,租了一楼最大的一间当仓库。

“文小姐,这么巧。”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在我身上来回地扫。

“赵总,该交房租了。”我把手里的账本往前递了递。

他没接,从兜里掏出个信封,厚厚的一沓。

“房租小意思。”他拍了拍信封,“文小姐,我上次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五十万,这栋破楼我收了。你拿着钱,也轻松点。”

五十万。

市价至少两百万的老楼,他张口就是五十万。

“不卖。”我把账本收回来,声音冷冰冰的,“赵总,房租加水电,一共三千二。”

赵宏的脸沉了下去。

“文茵,别给脸不要脸。”他往前一步,身上的酒气和古龙水味混在一起,熏得我头晕,“你爸妈欠我的钱,还没还呢。我没拿这楼抵债,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我捏紧了拳头。

那笔钱,是他设的套。

“欠条我认,楼,我不卖。”

“行。”赵宏冷笑一声,把信封摔在我脚下,“有骨气。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上车,一脚油门,奔驰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灰。

我蹲下身,把钱一张一张捡起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整栋楼都在晃,墙上渗出红色的液体,像血。

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我打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冲了进来。

楼道的白墙上,被人用红油漆,刷了两个猩红的大字。

“贱人”。

我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我知道是谁干的。

报警,警察来了,看了看,摇摇头。

“没监控,不好查。我们备个案吧。”

我默默地看着那两个字,心里最后一点安全感,被这桶油漆彻底泼没了。

第二天,我提着水桶和刷子,准备把墙刷干净。

一个身影从楼上下来。

是江彻。

住在顶楼阁楼的租客,一个跑腿小哥,平时话很少,见人就低着头。

他看见墙上的字,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从我手里拿过刷子。

“我来吧,茵姐。”

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确定的沙哑。

阳光从楼道窗户照进来,给他瘦削的侧脸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我看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谢。”

“没事。”

他刷得很认真,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两个字再也看不见。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栋冰冷的楼里,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温度。

2.寿衣和猫眼

赵宏的骚扰,从油漆开始,就没停过。

半夜三更的电话,铃声尖锐地划破寂静,接起来,对面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淫笑。

我把号码拉黑,他就换一个继续打。

停在楼下的电瓶车,轮胎总会莫名其妙地瘪掉。

我开始失眠,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我从床上弹起来。

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像鬼。

这天下午,我又接到物业的电话。

“文小姐,你家窗户玻璃被人砸了,你快回来看看吧!”

我冲回楼下,看到二楼我家的窗户,碎成了一张蜘蛛网。

楼下站着几个小混混,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嘴里叼着烟,一脸的幸灾乐祸。

为首的那个黄毛,我认识,上次跟在赵宏屁股后面。

他们看到我,吹了声口哨。

“哟,房东回来了?这窗户质量不行啊,自己就碎了。”

我气得发抖,冲过去想跟他们理论。

“你们……”

话没说完,楼上传来王阿姨的喊声。

“茵茵!快上来!别跟他们吵!”

我被邻居们七手八脚地拉上楼,那些混混在楼下哄笑着走远了。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听着窗户灌进来的冷风,呜呜地响。

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是那几个小混混的声音,但充满了惊恐和尖叫。

“鬼啊!有鬼!”

“别过来!别过来!”

我壮着胆子,贴到门上,从猫眼里往外看。

楼道里的声控灯明明灭灭,光线昏暗。

那个黄毛,正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滚下来,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指着楼上,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清楚。

“……影子……一个穿寿衣的影子……”

他的同伴们也吓得魂飞魄散,几个人挤在一起,屁滚尿流地跑了。

楼道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声控灯,还在固执地闪着。

我靠在门上,心脏怦怦狂跳。

寿衣的影子?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栋楼住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第二天,这件事就在楼里传开了。

王阿姨拉着我的手,神秘兮兮地说:“茵茵,我跟你说,咱们这楼,以前吊死过人。肯定是他老人家显灵,看不得坏人欺负你。”

我听得毛骨悚然。

更邪门的事情还在后面。

赵宏那辆停在楼下的奔驰,四个轮胎,一夜之间,全没了。

车孤零零地架在砖头上,旁边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就像某种祭祀的仪式。

赵宏气疯了,调了周边的监控,什么都没拍到。

他冲进楼里,挨家挨户地骂,说谁偷了他的轮胎。

没人理他。

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情和畏惧。

他最后骂累了,指着我说:“文茵,你等着!这事没完!”

他走了以后,楼道里安静得可怕。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粉笔画的圈,后背一阵阵发凉。

晚上,我缩在被子里,怎么也睡不着。

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我吓得一激灵。

“谁?”

“茵姐,是我,江彻。”

我松了口气,过去开门。

江彻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我看你灯还亮着,喝点牛奶,好睡觉。”

他看起来也有点害怕,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白。

“谢谢。”我接过杯子,牛奶还是温的。

“茵姐,你……你别怕。”他小声说,“那些……都是假的,人吓人而已。”

我看着他,他眼神躲闪,不敢跟我对视,耳朵却红了。

这个连跟我说话都会脸红的大男孩,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我。

我心里那块又冷又硬的地方,好像被这杯牛奶,烫得软了一点。

3.断腿和护身符

楼里闹鬼的事,越传越玄乎。

有人说半夜听到楼道里有女人的哭声,有人说看到窗外有白色的影子飘过去。

租客们人心惶惶,已经有两户人家跟我说要退租了。

我焦头烂额,赵宏的威胁却还在升级。

这天下午,我刚从银行出来,就被他堵在了巷子口。

“文茵,我耐心不多了。”他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五十万,明天就签合同。不然,我不保证你这栋楼,会不会半夜失火。”

失火。

这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那是我的家。

“赵宏,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凑近我,压低声音,“你爸妈欠我的,连本带利,一百多万。烧了你的楼,咱们两清。你一无所有,正好可以来跟我,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油腻的手,想来摸我的脸。

我狠狠地打开。

“你做梦!”

我推开他,跑了。

我一路跑回楼里,靠在门上,浑身发抖。

他真的会放火的。

他就是个疯子。

我坐在地上,绝望地抱住膝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晚上,我没开灯,就那么坐着,直到天黑透。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是重物滚落的声音。

我吓得跳起来,冲到门口。

楼道里,赵宏趴在三楼到二楼的楼梯拐角,抱着腿,疼得满地打滚。

他的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他哀嚎着。

邻居们都跑了出来,围在旁边,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

“好像是自己摔下去了。”

“活该!白天还那么嚣张!”

救护车很快来了,把他抬走了。

警察也来了,简单问了几句。

有邻居说,当时看到赵宏骂骂咧咧地上楼,走到拐角,脚下突然一滑,就滚下去了。

警察检查了楼梯,干干净净,没有油,没有水。

最后,定性为意外。

所有人都走了,楼道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站在那里,看着赵宏刚才躺过的地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巧合吗?

为什么每次他想对我做什么坏事,就会立刻遭到报应?

这个“鬼”,真的在保护我?

我回到家,江彻又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布包,小小的,看起来很旧。

“茵姐,这个给你。”他把布包塞到我手里,“这是……我老家庙里求的护身符,很灵的。”

他眼神很真诚,带着一丝紧张。

“我……我听王阿姨说你最近总做噩梦。”

我捏着那个还有点他体温的护身符,里面好像包着一张叠起来的黄纸。

“江彻……”我抬头看他,“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

“我不知道。”他声音很小,“但是,坏人做多了坏事,总会倒霉的。”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匆匆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就跑上楼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阁楼门口。

我把那个护身符,紧紧地攥在手心。

4.大师和尿

赵宏摔断了腿,消停了一阵子。

楼里的灵异事件,也跟着平息了。

租客们不闹着搬走了,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我甚至开始觉得,之前的一切,可能真的只是一连串的巧合。

我把江彻给我的那个护身符,挂在了床头。

每天看到它,心里就莫名地踏实。

我跟江彻也渐渐熟了起来。

他每天跑完单回来,会顺路帮我带菜。

我家的灯泡坏了,下水道堵了,一个电话,他三分钟之内肯定出现。

他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做事,做完了,就红着脸摆摆手,跑回他的阁楼。

王阿姨总跟我开玩笑:“茵茵,小江这孩子不错,老实,肯干,对你又好。”

我每次都只是笑笑,不说话。

好日子没过多久,赵宏回来了。

他坐着轮椅,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身后跟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

那男人手里拿着个罗盘,一脸高深莫测。

“文茵!”赵宏在楼下喊,“你给我滚出来!”

我下楼,看到他怨毒的眼神。

“我告诉你,我请了黄大师来!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楼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那个黄大师,眯着眼睛,在楼里转了一圈。

“赵总,你这地方,阴气很重啊。”他煞有介事地说,“怨气不散,必有邪祟。”

赵宏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听见没?大师都说了!今天,我就让它魂飞魄散!”

黄大师从布包里拿出桃木剑,黄纸,朱砂,在楼道里摆开架势,开始念念有词。

邻居们都躲在门后,偷偷地看。

我也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江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他的声音很低。

“茵姐,别怕,是假的。”

我回头看他,他眼神很平静。

黄大师跳了半天,满头大汗,突然,他手里的罗盘指针开始疯狂地转动。

楼道里的灯,开始以一种极快的频率闪烁。

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所有人都看到,黄大师身后的墙壁上,慢慢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

越来越多,汇成一道道,往下流。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啊!”王阿姨尖叫了一声。

黄大师也吓傻了,他手里的桃木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鬼……鬼啊!”

他整个人瘫在地上,脸色惨白。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楼道尽头,那扇通往天台的,常年锁着的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一阵阴冷的风,从门后吹了过来。

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我的儿……还我儿的命来……”

黄大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突然指着赵宏,声嘶力竭地大喊:“是……是她!是跳楼的那个女人!她说你害死了她儿子!”

赵宏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是你!”黄大师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她都告诉我了!是你开车撞死了她儿子,还伪造现场!她来找你索命了!”

他说完,两眼一翻,直接吓晕了过去。

赵宏坐在轮椅上,抖得跟筛糠一样。

“不是我……不是我……”

他嘴里胡乱念叨着,操控着轮椅,疯了一样往楼下冲。

邻居们都炸开了锅。

“天呐!原来是他!”

“我说呢,怎么就他一个人老出事!”

“报应啊!”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一片混乱,脑子里嗡嗡作响。

墙上的“血”,还在往下流。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进一个怀里。

是江彻。

他扶住我,声音就在我耳边。

“茵姐,结束了。”

5.尘埃和落定

黄大师被吓尿,还当众爆出赵宏的黑料,这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警察很快就来了。

不是因为闹鬼,而是因为黄大师说的“撞死人”。

原来,半年前,这附近确实发生过一起车祸,一个单亲妈妈的儿子被撞死了,肇事司机逃逸,一直没找到。

现在,有了“大师”的“神启”,警方重启了调查。

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真的从赵宏一个修车厂的朋友那里,找到了证据。

赵宏,就是那个肇事司机。

他被带走的那天,腿上的石膏还没拆。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怨毒,只剩下死灰一样的绝望。

他完了。

这栋楼,也终于恢复了它本该有的,陈旧而安宁的模样。

那些说要搬走的租客,也不提这事了。

甚至有好事者,把我们这栋楼传成了“正义凶宅”,说但凡是做了亏心事的人,进来就会撞鬼。

我哭笑不得。

墙上的“血迹”,后来被证实是红色的水性颜料,混了点铁锈粉,从墙壁的缝隙里渗出来的。

至于那个女人的哭声,有人说可能是风声,也可能是谁家电视没关。

一切,似乎都有了科学的解释。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深究。

生活,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我用赵宏赔给我的钱,还清了债务,还把楼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

刷了新的墙漆,换了新的灯泡,楼道里亮堂堂的。

我站在楼下,看着这栋焕然一新的老楼,恍如隔世。

江彻从外面跑单回来,车筐里放着一把新鲜的栀子花。

他看到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花递给我。

“路过花店,看便宜就买了。”

栀子花的香气,很干净。

“谢谢。”我接过花,“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

“……有。”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他的阁楼。

很小,但收拾得非常干净。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就是全部的家具。

墙上贴着一张外卖平台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生的笔,画满了各种线路。

“茵姐,你随便坐。”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给我倒了杯水。

我看着他,突然开口。

“江彻,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

水洒出来几滴,烫在他的手背上。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没等他回答,自己接了下去。

“墙上的油漆,轮胎,楼梯,还有那个大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都是你,对不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或许是,这一切的巧合,都太过精准。

而每一次,他都在场。

像一个沉默的,注视着一切的影子。

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甚至能听到他有点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他才放下水杯,点了点头。

“是。”

6.阁楼和真相

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心里反而平静了。

没有震惊,没有恐惧。

好像,我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为什么?”我问。

他坐在我对面,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欺负你。”

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我愣住了。

“茵姐,我见过他好几次。”江彻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他堵你,骂你,往你家门口泼东西……我……我报警了,但是警察说没证据。”

他抬起头,眼睛有点红。

“我没办法。我只是个跑腿的,我打不过他,也没钱没势。”

“所以,你就装神弄鬼?”我问。

他点了点头。

“这栋楼很老,线路,管道,我都知道。”他说,“我大学是学电子信息的,虽然没毕业。”

我这才想起来,我对他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是个跑腿的,老家在农村。

“黄毛他们看到的寿衣影子,是我用投影仪投的。”

“赵宏的轮胎,是我半夜卸的。”

“楼梯那里,我只是在他必经的路上,滴了几滴看不见的,特别滑的润滑油。”

“墙上的血,是颜料,我通过阁楼的通风管道灌下去的。那个哭声,是我用蓝牙音箱放的,藏在天台的门后面。”

他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说得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但我能想象,在我看不见的黑夜里,这个瘦削的男孩,是怎么像一个幽灵一样,穿梭在这栋老楼的每一个角落。

“那个大师……”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那些,关于赵宏撞死人的事……”

“是我查的。”江彻说。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关于赵宏的信息。

他的公司,他的人际关系,他的黑料,甚至他每天的行踪。

“我跑单的时候,会路过很多地方,听到很多事。”江...彻翻开其中一页,“有一次,我听到两个司机聊天,说起半年前那场车祸,提到了赵宏的名字。我就记下来了。”

“然后呢?”

“我去查了那个案子,找到了那个去世男孩的妈妈。”他说,“那个阿姨很可怜,精神已经不太好了。我去看过她几次,她一直在说,她儿子死的冤,托梦告诉她,凶手姓赵,开黑色的车。”

“所以,你就利用了这件事?”

“我只是把真相,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让那个骗子大师说了出来。”江彻看着我,“我提前查了他的底细,知道他胆子小,又迷信。我把查到的东西,匿名发给了他,并且告诉他,如果他不按我说的做,楼里的‘鬼’,第一个就找他。”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我眼前的这个男孩,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完全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个胆小懦弱的样子。

他是一头藏在兔子皮下的狼。

“你不怕吗,茵姐?”他问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

我看着他。

怕吗?

有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和感激。

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

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

“江彻。”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你。”

他愣住了,然后,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像冰雪初融,整个阁楼,都亮了。

7.栀子花和新生活

赵宏的事情,彻底翻篇了。

我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一页。

我不再是那个愁眉苦脸,被债务追着跑的女房东。

我开始学着打理这栋楼,学着跟租客们打交道。

江彻,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或者说,军师。

楼里哪家水管漏了,哪家电路跳闸了,他总能第一时间找到问题所在。

跟租客签合同,哪些条款需要注意,他也总能给我最专业的建议。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很微妙。

他不再是那个见我就脸红,说话都结巴的大男孩。

他会很自然地,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接过我手里的活。

会在我因为租客的琐事烦心时,给我讲个冷笑话。

阁楼,成了我最常去的地方。

我们一起在他的小桌子上吃饭,一起讨论楼里的大小事务。

我发现,他懂的东西很多。

从法律到金融,从历史到哲学,他都能聊上几句。

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来当一个跑腿小哥。

他只是笑笑,说:“茵姐,跑腿挺好的,自由,还能看尽人间百态。”

我知道,他有自己的秘密。

就像这栋楼,也有它的秘密一样。

我没有再问。

每个人都有不想被触碰的过去。

夏天的时候,楼下那棵老栀子花树,开了满树的花。

风一吹,整个楼道都是香的。

江彻每天都会摘一朵,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养在他的书桌上。

他说,这是茵姐的味道。

我的脸,比那栀子花还烫。

王阿姨她们,看我们的眼神,越来越暧昧。

“茵茵,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我嘴上说着“王阿姨你别乱说”,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他在身边。

是他在我被欺负时,默默地刷掉墙上的油漆?

还是他在我害怕时,递过来的那杯热牛奶?

又或者,是当他告诉我所有真相时,我看到他眼里的,那种不顾一切的执拗?

我只知道,没有他,我可能早就垮了。

这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天台乘凉。

夏夜的风,吹散了白天的暑气。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

“江彻。”我看着天上的星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他躺在凉席上,枕着手臂,“可能,就一直跑腿吧。”

“不想做点别的吗?”

“比如?”

“比如……当这栋楼的男主人?”

我说完,脸就烧了起来,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我不敢看他。

身边,长久的沉默。

我以为他会拒绝,或者,至少会愣住。

结果,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然后,我感觉到我的手,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

“好啊。”他说。

8.一张旧照片

我和江彻在一起了。

没有鲜花,没有告白,一切都那么自然。

楼里的邻居们,比我们还高兴,一个个都抢着要当媒人。

王阿姨甚至拉着我的手,悄悄说:“茵茵,小江这孩子,看着瘦,但靠得住。你可得抓紧了。”

我的日子,过得像泡在蜜罐里。

江彻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养成一个废物了。

他还是每天出去跑单,但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

他说,家里有人等,不想在外面多待一分钟。

他会把赚来的钱,一张一张抚平,整整齐齐地交给我。

不多,但那是他的全部。

我把钱存起来,我说,这是我们未来的基金。

他听了,就傻傻地笑。

我们开始计划未来。

他说,想把阁楼和顶楼的天台打通,做成一个阳光房,给我种满我喜欢的花。

他说,等再攒点钱,就把这栋楼重新设计一下,让它成为这个老城区里,最特别的存在。

我听着他描绘的蓝图,眼睛里,也跟着发光。

我以为,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直到那天。

那天是周末,我们一起大扫除。

我负责整理江彻那个小小的衣柜。

他的衣服不多,几件恤,几条牛仔裤,叠得整整齐齊。

在衣柜的最底层,我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

是个很旧的铁皮饼干盒。

我以为是他藏私房钱的地方,笑着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钱。

只有一堆东西。

几块被拆解的电路板,一些我看不懂的零件,还有……一张照片。

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温柔的女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背景,是这栋楼。

是我们楼下,那棵老栀子花树。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照片上的女人,我不认识。

但那个小男孩……

我拿着照片的手,开始发抖。

我认识他。

他的眉眼,跟江彻,一模一样。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我抬头,看着正在阳台上认真擦窗户的江彻。

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干净,那么温暖。

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他来这里,真的是偶然吗?

9.哭声和真相

我把照片放回了铁盒,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刺。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江彻。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我体贴入微。

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深处,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开始失眠。

半夜,我躺在他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跟他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在我们这栋楼前拍照?

我不敢问他。

我怕一开口,现在拥有的一切美好,都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我决定自己去查。

我拿着手机,把那张老照片翻拍下来,找到了楼里住得最久的王阿姨。

“王阿姨,你认识照片上这个女人吗?”

王阿姨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

“……有点眼熟。”她皱着眉,“好像是……以前住咱们这儿的租客。”

“租客?”

“对。”王阿姨点点头,“很多年了,得有二十年了吧。姓什么我忘了,就记得她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挺不容易的。后来……后来好像是生了重病,没钱治,就搬走了。”

“那她叫什么名字?搬去哪了?”我追问。

“哎哟,那哪记得清啊。”王阿姨摆摆手,“那时候楼里人来人往的,谁管谁啊。”

线索,断了。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哭声。

就是赵宏请大师来那天,听到的那个声音。

凄厉,绝望。

“我的儿……还我儿的命来……”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彻不在身边。

我心里一慌,轻轻下了床。

阁楼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我走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

江彻背对着我,坐在书桌前。

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那个凄厉的女人哭声,就是从电脑的音箱里传出来的。

他正在编辑那个音频。

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着哭声的音调和远近。

我捂住嘴,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原来,那天的哭声,也是他伪造的。

可他为什么要伪造这个声音?

他怎么会知道那个跳楼女人的故事?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踉跄着退后一步,不小心撞到了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江彻猛地回头。

看到我,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们两个,就这么隔着一扇门,对视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

“茵姐……”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照片上的女人,是你妈妈,对不对?”我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没有回答。

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你来这里,不是偶然。”我一步一步地,走进房间,“你是故意的。你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赵宏,他根本不认识那个跳楼的女人,对不对?”

“那个所谓‘撞死儿子’的故事,也是你编的。”

“你只是需要一个由头,一个可以把赵宏彻底毁掉的,让他无法翻身的理由。”

“我说的,对不对?”

江彻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电脑屏幕。

“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这个哭声?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故事?”

他闭上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因为。”

“二十年前,从这栋楼上跳下去的。”

“是我妈妈。”

10.房东和租客

江彻的妈妈,当年就是这栋楼的租客。

她一个人带着小江彻,靠给人缝补衣服过活。

那时候的房东,是我爸爸。

江彻的妈妈,生了重病,交不起房租。

我爸爸,把他们母子,赶了出去。

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

没过多久,他妈妈就病死了。

临死前,她告诉江彻,不要恨。

但江彻忘不了。

他忘不了那个雨夜,我爸爸冰冷的脸。

忘不了他妈妈,是怎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忘不了他们母子,是怎么被邻居们,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被拖出这栋楼。

“我恨过。”江彻看着我,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雾,“我恨这栋楼里的每一个人。”

“我发誓,我一定要回来。”

他辍学,打工,吃尽了苦头。

他学电脑,学电子,学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兽,等待着复仇的机会。

他调查这栋楼,调查我,调查每一个租客。

他知道我爸妈生病,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债。

于是,他来了。

以一个最不起眼的,跑腿小哥的身份,住进了这间他从小长大的阁楼。

“赵宏,只是我的第一个目标。”他说,“他是个蠢货,也是个坏蛋,拿他开刀,最合适。”

“我本来计划,等解决了赵宏,下一个,就是你。”

我心脏一缩。

“你要对我做什么?”

“我要让你,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他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我要让你,也跪在地上,求着别人收留。”

“我要让你,把你父亲当年对我们母子做的一切,都体验一遍。”

我看着他陌生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认识的那个江彻,那个会脸红,会笨拙地安慰我,会给我买栀子花的男孩,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眼前的,是一个被仇恨填满的,复仇的恶鬼。

“那你为什么……”我艰涩地开口,“为什么停手了?”

“为什么帮我?为什么……对我好?”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那块坚冰,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我不知道。”他别过脸,不敢看我,“我看着你被赵宏欺负,看着你一个人偷偷地哭,看着你为了保住这栋楼,那么拼命……”

“我就想起了我妈。”

“她当年,也是这么护着我,护着这个小小的家。”

“我……下不了手。”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一丝痛苦。

“茵姐,我每天都在煎熬。”

“一半的我,想把你推下地狱。”

“另一半的我,却想把你拉出泥潭。”

“我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阁楼里,一片死寂。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恨吗?

我该恨他的。

他欺骗我,利用我,他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

可是……

我却恨不起来。

我想到我爸爸。

他是个好人吗?

对我来说,是的。

但对江彻母子来说,他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江彻。”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住他冰冷的手。

“都过去了。”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我爸,做错了事。”我说,“我代他,跟你和你妈妈,说声对不起。”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眼泪,从他眼角,滚落下来。

这个策划了一切,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男人。

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11.一把新锁

我以为,说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我和江彻之间,还是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他对我,比以前更好,好到近乎卑微。

他包揽了所有家务,不再让我碰一点冷水。

他会研究各种菜谱,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讨好。

但他不再笑了。

以前那种冰雪初融的,干净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们之间,不再谈论未来。

那间阳光房,那栋重新设计的老楼,都成了绝口不提的禁忌。

我们像两只受了伤的刺猬,小心翼翼地靠近,又怕刺伤对方。

我知道,那个坎,我们没过去。

他心里的仇恨,并没有因为我的原谅而消失。

我的心里,那根刺,也还扎在那里。

我们都装作若无其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直到,王阿姨的儿子,要结婚了。

女方要求,必须在市区有套新房。

王阿姨拿不出那么多钱,唯一的办法,就是卖掉现在住的这套老房子。

这套房子,是她和我爸妈签的长期租约,租金很低。

按照合同,只要她不主动退租,我可以涨房租,但不能赶她走。

现在,她主动找到了我。

“茵茵,阿姨对不住你。”她拉着我的手,满脸愁容,“可是没办法,为了孩子……”

我心里很难受。

王阿姨是看着我长大的,跟亲人一样。

但我没办法。

这栋楼,是我唯一的资产。

我需要租金来维持生活。

江彻知道了这件事。

他一整个晚上,都没说话。

第二天,他拿着一张银行卡,交给了王阿姨。

“阿姨,这里面有五十万。”他说,“不够的,我再想办法。房子,您别卖了。”

王阿姨惊呆了。

我也惊呆了。

“你哪来那么多钱?”我问他。

“我把老家的房子卖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他是在赎罪。

他在替我父亲,偿还当年的债。

王阿姨最终没有收那笔钱。

她说,她不能要。

但从那以后,整个楼里的邻居,看江彻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不再当他是一个外来的,跑腿的小哥。

他们当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又过了几天,江彻出去了很久。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新的门锁。

是那种很老式的,带着大大的铜钥匙的锁。

他默默地,把我家的门锁,换了下来。

然后,把一把钥匙,交到我手里。

“茵姐。”他说,“这栋楼,从今天起,你是房东,我也是租客。”

“这是我的房租。”

他把一张签好的,长达二十年的租约,放在我面前。

租金那栏,写着一个天文数字。

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和这栋楼,永远地绑在一起。

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我看着那份租约,突然觉得很累。

“江彻。”我说,“你走吧。”

12.我的剧场

江彻走了。

没有争吵,没有挽留。

他就那么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

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楼里的人,都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只是笑笑,说他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阁楼,空了下来。

我上去收拾东西,里面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

只有那张书桌上,放着一个玻璃瓶。

瓶子里,插着一朵已经干枯的栀子花。

我把它拿起来,放在鼻尖,好像还能闻到,那个夏天,清冽的香气。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一个人。

收租,打扫,应付各种琐事。

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心里,却空了一大块。

我常常会在夜里惊醒,下意识地去摸身边,却只摸到一片冰凉。

我会站在阁楼门口,发很久的呆。

我甚至开始盼着,家里的灯泡坏掉,下水道堵住。

那样,我就可以有一个理由,给他打电话。

但我没有。

我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告诉自己,文茵,向前看。

半年后,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没有寄件人信息。

打开,里面是一个铁皮饼干盒。

就是我之前发现的那个。

盒子里,是一沓房产证。

这栋楼里,除了我家之外,所有租户的房产证。

产权人那栏,写的都是我的名字。

还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江彻的字迹,干净,瘦削。

“茵姐,对不起。也,谢谢你。”

“卡里是卖掉我所有专利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现在,这栋楼,完完整整地,属于你了。”

“我才是那个,被你赶出去的租客。”

“珍重。”

我拿着那些房产证,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他不是跑腿的。

他大学没毕业,是因为他把时间,都用在了发明创造上。

原来,他不是一无所有。

他只是,把他的所有,都给了我。

又过了一年。

我把这栋楼,彻底翻新了。

就像江彻曾经设想的那样,它成了这个老城区里,最特别的一栋楼。

一楼,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就叫“栀子”。

我没有再找男朋友。

也没有再见过江彻。

我时常会想,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但我从不去打听。

我知道,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不见。

这天晚上,花店打烊。

我关上门,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

对面街角的阴影里,好像站着一个人。

身形,很熟悉。

我定定地看了几秒。

那人,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笑了笑,锁好门,转身上楼。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

屏幕上,是十几格监控画面。

楼道,天台,花店门口,以及,对面街角的每一个角落。

我放大其中一个画面。

是江彻。

他比以前成熟了些,但眉眼,还是那个样子。

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花店,看了很久。

我端起手边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他以为,他走出了我的世界。

但他不知道。

这整栋楼,这个街角,所有的一切。

从他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已经是我的剧场。

而我,是这里唯一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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